乌冬

【原创—古风】世上再无豆腐李



▲ 欢迎来到懵桐的茶铺,不定期更新原创故事

▲ 茶铺里的故事可能有长有短,有甜有虐

▲ 设定:豆腐姑娘×一国军师 



正文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

    “军师大人,这封信上有您交代过的印章。”

    信笺被男人焦急的拆开,里面躺着一张薄薄的信纸。

    俊美的男子将信纸贴在心口,背朝人群仰望月亮,渐渐湿了眼眶。

 
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
    老李家的豆腐是整条街上最好的。

    鲜嫩滑弹,豆香十足,一口便唇齿留香。

    老人咬不动其他东西,小孩哭闹不肯吃饭,都来称上两块豆腐。

    老李做豆腐,媳妇卖豆腐,日子过得也算幸福美满。

 

    李家女孩来到世界上的第九个冬天,伤寒带走了李家媳妇。

    九岁的李豆豆拉着父亲的手,小小的脑袋堪堪到父亲的腰。

 

    女孩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漫天的飞雪和白纸,眼泪都冻在脸上,但她知道,从此以后,再没有温柔的手帕替她擦干净小脸了。

    娘平日躺过的褥子,穿过的衣裳,用过的帕子,全部都被爹烧了个干干净净。

    爹说,你娘跟着我过了一辈子苦日子,这些东西让她带走,虽然旧些,但总比没有强。

   

    小姑娘听不懂,东西烧掉了,还怎么让娘带走?

    但是看着瘫坐在地上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的老李,女孩闭上了嘴,乖乖地收拾起了屋子。

    

    豆腐在第二天准时摆上了摊,老李坐在摊位前,眼里没了笑意,表情也木木的,只有在豆豆回家的时候才稍稍回神,露出写温和的神情。

 

    直到那日,老李正收着摊,忽然喉间一阵腥甜,竟咳出了一小口血。

    刚收拾干净摊子,一转头便看见女儿圆溜溜的眼睛。

    “明天开始,跟爹学做豆腐。”

    小姑娘的眼眶瞬间红了。

    老李闭上眼睛狠了狠心,“从今天起,不许去读书了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小姑娘乖巧懂事,轻轻地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然后一咬牙转身把房间里所有的书锁进了柜子里,背对着老李偷偷抹了把眼泪。

    老李看着女儿红红的眼睛和佯装若无其事的表情,叹了口气。

 

    从那天起,老李性情大变,李家的豆腐铺子总是传出老李的打骂声,怒吼声,和女孩细细的抽泣声。

 
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

    李家媳妇走后的第六个冬天异常的冷。

    屋外下着大雪,屋里不要钱似的烧着炉子,但老李还是冷。

 

    这几年喉间的腥甜愈发浓重,五脏六腑都像是被移了位似的越来越疼。老李虽然不懂医,但也渐渐意识到了些什么,开始悄悄地攒钱。李豆豆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,但每次都被老李糊弄过去。

    直到那天,老李一整剧烈的咳嗽,洁白的豆腐上满是鲜血。

    在雪白的豆腐的映衬下,浓重的红色刺痛了李豆豆的双眼。

    自那以后,老李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,强撑了一段时日,终是卧床不起。

 

    “豆子,爹知道你喜欢读书。”老李重重地喘了几口气,抓住了女儿的手,依稀变回了从前那个温和憨厚的慈爱父亲。

    “爹这些年逼你学做豆腐,不让你读书,没少打你骂你,希望你可以原谅爹……”一句话没说完,老李一顿,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。

    “你做的豆腐可以出师了,爹也不用担心豆子养不活自己了。从今天起,爹希望豆子可以随心地活,想读书就读,不要委屈自己。”

    说罢,憔悴的老人忽地看着窗外的飞雪露出了一个孩童般的笑容:“媳妇,咱家豆子长大了……我终于可以放心跟你走了。”

 

    当晚,李家豆腐铺子传来细细的哭声,断断续续直到天光渐白。

 

    以前李家媳妇在世的时候,夫妻俩逢人便是几分笑,逢年过节家家户户多送几块豆腐也是经常的事。

    

     后来李豆腐是不笑了,但李家姑年卖豆腐的时候也是见人便笑。本来就生的水水灵灵,一笑一个梨涡,两弯笑眼漾出水似的温柔,明明干活干得麻麻利利,身上却有令人难以忽视的书香气质。


    再后来,李家姑娘也不笑了,但还是麻麻溜溜地磨豆子切豆腐,温温柔柔帮人地包好豆腐招呼一声慢走。

 
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

    今年后,村里出了件大事,在小小的村子里传得沸沸扬扬。

    村头柳家裁缝铺住进了一个男子。

    李豆豆听到传闻后不在意地笑了笑,丝毫不感兴趣似的继续磨着自己的豆子。

    门口聊天喝茶的婆婆姨姨们却很感兴趣,乐此不疲地分享着自己听到的故事版本。

    

    有的版本说,那是暂住柳家的亲戚。

    有的版本说,那是柳家攀上的高枝。

    还有更离谱的版本,说那是柳家儿子私定终身的对象。

    终于柳家两口子在越传越离谱的流言中坐不住了,把人套进麻袋打算趁着夜色丢到井里。


    不巧被正在打水泡豆子的李豆豆撞见了。

 

    柳家两口子也是老实人,看着事情瞒不下去,也抹着眼泪跟李豆豆交了底。


    原来这个男人是柳家儿子在山上劈柴的时候捡回来的,身上中了刀伤奄奄一息。柳家夫妻两寻思着救人一命总是积德,便收留了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。

    不成想,一直昏迷的男人清醒了阵子,留下半句“切莫告诉他人……”便又晕了过去。


    “如今给他治伤花了不少钱,还惹得一身骚,甚至还不知道这人是不是有什么仇家……柳家实在是装不下这尊大佛了。”柳嫂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抽抽噎噎。

 

    李豆豆看着捆得扎扎实实躺在地上的大麻袋,咬了咬嘴唇。

    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对柳家两口子说,“杀人害命总是不对的,不如柳叔帮我把他抬进豆腐铺,今后我来照看着。”


 

    男人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,虽是面无血色,但雕琢般轮廓深邃的脸庞也是足够称得上俊美非凡。

    李豆豆不禁看得呆了,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,捂着发烫的双颊吹灭灯火,心脏跳得飞快。


    男人太过高大,女孩儿觉得宽阔的大床被男人占得只剩窄窄的一个身位。

    李豆豆只好像爹以前一样,把褥子铺在床边的地上打了个地铺。

    好不容易安抚了疯狂跳动的心跳,渐渐感受到睡意的女孩恍惚间听到身边传来一句微弱的低吟。


    “多谢。”

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

    说来奇怪,自那以后男人的身体便日渐迅速好转。

    一周后的一个清晨,我发现自己从床上醒来,反而男人躺在地铺上。

    不出一个月,他就已经完全康复得像个没事人似的。


    在得知村里原先的教书先生几年前已经去世的消息后,和我在豆腐铺后院搭了个棚子,收起了学生。

    豆腐铺子热闹了起来,我感觉好久都没有笑得这么开心过了。


    平日卖罢豆腐,便收拾干净摊子进屋用余下的豆腐煮上一锅豆腐汤,来听课的孩子下课后一人捧一碗汤,吸溜吸溜地喝得快活。


    有时候往汤里加上一条鲜嫩的鲫鱼,霎时间整个豆腐铺洋溢着清甜鲜香的味道,夹杂着学生兴致勃勃的欢声笑语。

    


    我就站在棚子的角落,轻轻靠在墙上歪头看着被孩子们团团围住的他,盯得入神时,忽地对上他的眼神,总是控制不住猛地加速的心跳。

 

    再后来,地上的褥子被洗得干干净净放到了床上,他轻轻地将我环进怀里,是正正好容得下两个人的。



    “先生先生,您什么时候和豆腐姐姐成亲呀?”稚气的声音让我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,偏头看向身边刚把外衣脱下披上我肩头的男人,衣裳上留着温暖的体温,和干净的皂荚清香。只见他一挑眉,目光定定地落在我眼里,好似闪着星光。


    “随时。”

 
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

    我最终还是没能和他成亲。


    那天一只信鸽飞到铺子里,送来了一张字条。

    “大局已定,速归。”


    他急忙回头看你,而你忽地明白了些什么。

    豆大的泪水直接落了下来,一颗一颗砸在男人试图擦拭的手背上。

 
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

    作为国师,我以自身重伤失踪迷惑敌军使其掉以轻心,留下的周密计划足以让我军战胜。

    但计划赶不上变化,我爱上了一个姑娘,甚至萌生了与她长相厮守的念头。

    若不是飞鸽传来的书信,我几乎忘了我肩上的责任。

    

    先皇于我族有恩,父亲为报效圣恩立下家法,每一代竭力培养一个天资最为聪颖的子嗣作为国师,此人将终身不娶,全身心为国效忠。



    不巧,这个人便是我。


    面前的姑娘平日里总是温温柔柔地抿着嘴浅浅地笑,而那天砸在我手上的眼泪却烫得我心肝乱颤。

    那是我第一次见她哭,也是最后一次。

 

    留下一个家族世代传下的印章,我狠了狠心趁她睡着为她捻好被角。

    细细端详了好一会而她的睡颜,虔诚的吻去她的泪珠。


    殊不知这一吻竟是诀别。

 


 

    战败的敌军一路后撤,按捺不住败北的愤怒,在撤出国界前屠村泄愤。


    那群畜生们在村子中烧杀抢掠,老人孩子被凌虐致死,青壮年男人们在反抗无果后被残忍杀害,女子们被随意掳掠以满足他们的兽欲。

  

    一片血色火光中,寸草不生。

    村中一百四十二人。

    无一幸免。

 

    而敌国却送来上好的贡礼和归降书,并承诺永世不再来犯。

    帝王爱民,不愿为仅仅一村的人再起战事生灵涂炭,选择就此息事。

    

    年轻的国师看着来人在地图上圈出的村庄位置,一瞬间愣怔了。


    此后国师告假五日,无人知晓,府中是一片素白,仆从不知主子究竟是在悼念谁,但眼见俊美的男人一日日憔悴消瘦,第六日却接到了圣旨进宫面圣。


 

    “朕觉得爱卿日前所言有理,国师日理万机为朕守护这万里江山无恙却不辞辛苦。”年轻的皇帝拍拍国师的肩膀,“朕也觉得先皇与你族之约过于严苛,不过婚事,朕允了。”


    “也不知是哪家女子,朕或许还能帮爱卿指婚。”抬眼却见男人平日凌厉的眉目里满是悲伤与柔情,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。


    “谢皇上,然……不必了。”

    “臣此生不会成婚,意已决。”

 
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

    几年后,我派出去的人终于找到了她的一封信。信纸被夹在书中藏在墙缝里,幸免于火燎搜掠。


    应是混乱中匆忙写下的,仅有短短几行秀气的小楷,却足以摧毁我引以为傲的坚强。



    “可惜还没唤过你一声夫君。”

    “但若有幸来世再相遇,我定不放你走。”

    “定要坚定地,不顾一切地抓住你的手,夫君。”

    




    啪嗒——

    一滴水珠落在“夫君”二字上,墨痕缓缓晕开好大一块。

    像极了诀别那晚,豆腐姑娘泛着温润水光的,定定凝视着我的双眸。






评论(2)

热度(2)